第453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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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从方山回来一路上,他魂不守舍,不知何时竟到了这里,青天外暮色苍茫,北风顺着领口钻进甲胄里,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  秣陵宫静悄悄的,朱门明明是去岁新漆的,望去却好似蒙了层灰。高耸的墙头探出银杏枝,金黄的果子落了一地,被马蹄碾碎,犹如他铠甲缝隙里干涸的血渍。
  “魏王今日可好?”曹方遂问道。
  副将道:“今日一直在佛堂,午前送来的银霜炭已经烧上了。”
  曹方遂颔首,叮嘱了几句,拍马要回府。
  他平日不苟言笑,如今的沉默更显出逼仄。副将见他神色不太好,犹豫了一番,到底没多说什么。
  木匣里双龙耳瓶随马蹄颠簸,咔嚓咔嚓的轻响顺着铁甲传来,仿佛锯齿与木屑厮磨。锯末越聚越多,堆成小山一样堵在他心口,又被狂风卷起扑到他身上。
  将军府飘出炖鸡的香气,刚刚开蒙的幼子闻得口水直流,眼巴巴地不敢动,被兄长握着戒尺拦在书案前。
  “如今不读书,将来进了国子学,直让人笑话!”
  少年老成的训斥声传到曹方遂耳中,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。
  小厮殷勤上前将木匣接过,曹方遂心头一空,幼子已钻过兄长的手臂,如蒙大赦般扑来。
  “阿父!”
  曹方遂喉头突然发紧,几乎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。他不合时宜地想起,缢死朱杳娘那年,皇帝才只有他幼子这么大。
  他妻子将孩子打发,耐心地为他解甲,腕上绞丝银钏撞上了甲片,叮当声响在灯影中格外清晰。
  枯叶沙沙地拍打窗棂,妻子卸甲的手忽然一顿:“护心镜怎的裂了?”
  曹方遂心头一跳,仔细一瞧,瞥见一道细微的裂痕。胸前又仿佛隐隐作痛。
  皇帝那一脚踢得狠,他是该有多恨他。
  可是他如何承受得起皇帝的恨意。
  那瓶酒被他放到了卧房。夜中不能寐,月光从窗纱透进来,木匣泛着幽微的冷光,像浸了井水的青石。
  曹方遂盯了许久,披衣起坐,打开了木匣。双龙耳瓶触手寒凉,他听到酒液在瓶中晃动的涟漪,好似京门城外昼夜不绝的江涛。
  他这双手沾了数不清的鲜血,滔滔江水也洗不干净,可回想起来,却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。缢死朱杳娘也好,勒死李临风也罢,都只是遵循高祖的命令罢了。
  这一次,为什么不能遵循皇帝的命令呢?
  寒夜里传来打更的声音,他睁开眼时天就要亮了。熹微晨光落在几案上,如同银鱼细碎的鳞片,粼粼地闪着波光。
  他倏忽想起了那匹明光锦,那匹太平长公主所赠的明光锦。
  幼子睡梦中翻了个身,怀中的布虎滚落榻下,妻子绵密的针脚里,漏出幽微的竹叶清香。曹方遂侧首盯了许久,看到眼前浮现出晃动的人影。
  隔着十余年烟尘倏然回望,他扪心自问,无法面对那样的目光。
  ————
  又一场新雪过后,东府书斋外草木扶疏。初冬晴光从窗棂透入,在书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  成之染目光划过章奏,悬停的朱笔正要落下,忽而被檐前铁马惊断。她抬眼望向庭中,荷塘里已经结冰,枯梗兀自支棱着,犹如秣陵宫那株罗汉松的断枝。
  有通传来报,丹阳尹谢鸾求见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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