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归暮雪时,三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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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淡雪阁。
  李玙许久不曾踏足秋微的院落, 乍然进来,便觉得十分陌生新奇。
  这间正堂的规制远远超出皇子孺人的标准,修的飞檐斗拱, 重重错错, 一俟眼下这般凄风苦雨的时节,便显得十分黯淡,因此常年备着羊脂大灯, 照的室内明如白昼。蝉翼窗纱轻薄得几乎透明, 透映着院中雨丝洗涤下碧绿如玉的树影。
  房间当中架了一座银平脱花鸟屏障, 占地极阔,足有一丈七八尺宽,其上花鸟足百, 姿态各异, 工艺十分精湛。两侧用高几架起越州十瓣莲花式样的大白瓷花盆,养着水仙。
  时人赞美水仙‘绝无烟火上朱颜’, 青与白的配色向来最是清雅, 更兼暗香浮动, 熏然如春,叫人松弛神往。
  这幅景致勾起李玙心底深处模糊的记忆, 仿佛曾在哪个华美的宫室见过一般。
  他瞧了半天,才明白为什么眼熟。
  这架屏障乃是十多年前圣人赏赐给邓国夫人窦氏的,国手之作, 如今宫里也难见到这般精细的屏风了。至于水仙, 本就是邓国夫人的最爱,幼时冬日, 他还曾跟着她雕水仙头呢。
  当真是用心良苦。
  李玙嗤笑了声, 撩起袍子在榻上坐了。
  秋微穿着桃红袄子蜜合色裙子披了葱绿色披帛走出来, 嘴角点了两点金渍,闪闪地,叫人误以为她在笑。她身后没带婢女,见了李玙也不行礼,提裙子在对面绣墩上坐了,昂首挑眉望着他,一言不发。
  李玙轻慢地撇着眼神,“阿妹如今气性越发大了,见了郎主竟不行礼。”
  秋微噗嗤笑。
  “原来今日殿下是来与妾叙旧的。”
  李玙笑笑指着屏障。
  “本王与你本无旧可叙,可你偏将它摆在这里,提醒本王,如若不是你祖母仗义执言,殷殷劝解,本王在娘胎里便被圣人一副药打落,没有见天日的机会。”
  秋微深知此事是李玙心底芥蒂,轻易不会拿出来玩笑,忙道,“从前殿下为此记恨圣人,妾不知如何劝解。圣人当年想是被太平公主逼迫太甚,实在无法可解,才动了那个心思。需知父母之爱子……”
  她原打算劝解他的心结,可是李玙浓眉一皱,满脸讥诮冷淡,憋得秋微生生将话咽了回去。李玙懒怠看她,捡起一把泥金水仙花样地宫折扇,一上手,便闻见似有若无的一点香气。
  他闭目轻嗅,分辨出其中依稀有豆蔻、苏合、白檀等物,并无沉水,便放心地举起来扇着。
  “后来,本王的生母过世,又是靠你祖母勉力周旋,才得了王皇后青眼,在宫里头活下来。两番救命的恩情委实不浅,如何?你趁本王不在,肆意欺压本王的爱妾,得罪了本王,便想借她老人家保命了?”
  ——他这副嘴脸竟真是为了杜若?!
  秋微怔然看他,又看向屏风,有欲哭无泪的憋屈,无奈地摇头低声解释。
  “妾留着它,是因为殿下曾站在它跟前问妾,做殿下的孺人,可会在薛家姐姐跟前自惭形秽。妾当时回答殿下,人在所爱之人面前,无论境遇高下,总是会觉得自己不够好的。”
  李玙颇受震动,竹马青梅之事纷至沓来。
  可是两人之间旧怨太多,早已无从厘清。在很多很多年前,他就已经放弃了对秋微的感情,剩下的只有信任,如果今日非要重头来过,不啻于断骨重接,太难了,算了。
  他的音调由刻意冷漠转为不解,“我冷了你许多年,你还不曾放下么?”
  “殿下要妾怎么放得下呢?”
  秋微身子一颤,嚷起来,“殿下算计太子,条条妙计全用的窦家人,连妾身边最伶俐可用那个也拿了去,妾想问一问她的下落也不成。殿下是笃定妾痴心妄想,绝不会在殿下背后捅刀子吗?”
  李玙给她瞧得很不自在,刻意避开她的目光。
  “阿妹休做多情之语。从前本王恳求你,不要与韦家做无谓意气之争,激得英芙胡乱施为。你是如何回答本王的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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