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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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宁知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:“我女扮男装,姑姑原是不同意的,但她拗不过我。‘宁知弦’到了年纪,该取字了,姑姑给我几个备选,我从中一眼就瞧见‘子瞻’,登轼而望之,释义很漂亮。我当时就觉得我就是那个‘子瞻’,若我不是子瞻,那而后年月里也该出现另一个‘子瞻’,说不定还能与我平分秋色。”
  她开始插科打诨起来,想化开那份苦。
  “说不定我还会和他相拜相宜,可并没有。”
  燕台踏去金蹄歇,我歌乱舞月徘徊。
  “我当是子瞻,逐渐真得成了子瞻。”
  宁知弦语气沉定,从未有过悔意。
  “吾与汝相交不甚,生前既不可追,死后不可不知。上京露草苍苍垄,死生契阔,公虽不归,南望潇湘,不自思量。今后云往雨绝,故人无念。”
  她当时读到的悼文,心中撼动,却不知是为她量身所做。
  巴掌大的地界,誊写她一生的、未尝示于人前的功绩。他日史书工笔,能有她只字片语,宁知弦便心满意足。
  工笔吝啬笔墨,也忠于笔墨。
  无论是歌女抱琴弹奏,指尖流转出动人歌曲,还是幼童临水羡鱼,拉着父母亲眷的衣角迟迟不肯离去,都不过是浮世里的浅浅一簇,得不到半分只字片语。
  酒楼里绿酒浮动,还是屋梁下升起的小团火炉,流过的泪水在脸颊滑过,最后归于尘土,被沙砾记住其中的温度,在记忆深处翻涌,潮涨潮汐。
  往事如烟,都庇护在上京城同一轮明月之下,数度复回。
  “十五从军征,八十始得归。我还好,没到八十就有人念我,”宁知弦一贯的贫嘴,“师父,记得二十岁的时候给我上柱香,我要您亲手搓的。”
  普慧不去看宁知弦:“念你的人,你找到了吗?”
  鸟雀啼叫,震落扬在枝头的枯黄叶片。
  宁知弦闭上闹腾许久的嘴,以手托腮,唇角不自觉拉出一条斜线。
  她苦笑过,嬉笑过,也开怀大笑过,接受自己的命运后,也不是说认命,只是知道自己今后该做些什么。
  即便无归途,那便挺直脊背朝前,没什么可怕的。
  “我找到了,”宁知弦轻声,哼笑一下,掩住眼底意落,那副示于人前的假面或许已然被撕开道口子,她有些落寞,“但我好像活不长了。”
  离十八岁没多少日子了。
  世间的遗憾是什么,是割袍后的缘分散尽,是死别前的真情吐露,太多也说不完。
  但宁知弦正在经历,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君子之交浅淡,都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,更何况这份笔墨又添上别的情愫,化在里面,染上满手痕迹。
  普慧动容:“你的家人,宁施主如何?”
  宁知弦垂目:“别让姑姑她知道。”
  逆天改命,有违天道。
  每轮深夜,宁知弦望向塌前的莲叶屏风,手指搭上白皙脖颈之时,都是想象自己的死状。血是如何流出的,又是如何流尽的,在时间中逐渐风干,成道抹不去的深痛印记。
  身上的骑装转眼间化为乌有,轻软纱披在身侧,她似乎恢复了女子身份,看着眼前变化七彩,鸟兽虫鱼飞禽走兽。
  她是个痴儿,痴痴念着的都不是为了自己。宁知弦抱着荷花束,散发赤脚,走进浓雾里踪迹全无。
  “我的命数已定,师父,多说无益,徒增伤感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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