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锈色 第10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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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袁泊的丧事办好后,她给袁氏镖局写过信,还未收到回信便已经出发寻找“货郎”。在这陌生的深谷中见到袁拂,孙荞心中一时涌起难以诉说的悲哀,非常陌生和迅速。她这一路始终勉强压抑、不曾让它们翻涌起来的东西,在面对袁拂的时候变得无法控制了。
  两人走到船尾说话。镖局已经收到孙荞的信件,拆信的是大嫂,还未读完已经晕倒在地。袁野和袁拂当夜便启程,快马加鞭赶往融山,但抵达时已经人去楼空。兄弟俩去拜祭了袁泊与一对儿女,袁野本想把袁泊和孩子的遗骨带回家,但被袁拂阻止。
  “二哥当日选择离开镖局和江湖,今日便不会愿意回来。他更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儿,融山也是我们的故乡,他熟悉那里。就让他留在融山吧。”袁拂说。
  孙荞需要用极大毅力忍住眼泪。看到袁拂,她会想起袁泊,更会想起瘦弱的儿女:袁泊不欢迎兄弟到融山来,但袁拂却是年年都会给两个孩子寄来许多东西。袁泊在信中哪怕只提到半句“女儿喜欢吃糖”,不出十日,便有上百种各色花巧的糖送到融山袁家来。儿子年长一些,到了该学武艺的年纪,隔三差五就有出名的江湖客到袁家来拜访,一个个笑吟吟地,要收孩子为徒。
  袁泊和孙荞都不喜欢这种殷勤。他们把家搬到了融山边缘,远离袁家祖宅。袁拂终于懂得夫妻二人是实实在在不愿再牵扯江湖事,之后便不再频密地联系了。
  袁拂没问家里的事情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,孙荞若是真的哭起来,实在不太方便。他比孙荞还要高,垂眼看孙荞时,目光是温柔宁静的。他想去牵孙荞,手已经伸出去了,又握成拳头收回:“你也是来沉青谷参加‘仙衣诞’的?”
  孙荞把此行目的告诉袁拂。她上一刻才察觉江雨洮另有打算,绝不可信,下一刻便在这小船上与故人重逢,生出新的信心。此时此地,世上如果真有谁可以信任,不算江雨洮,也不算孟玚,唯有眼前的袁拂。
  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袁拂没细问,也没半句推搪的理由,点头应承。
  他爽快得让孙荞都发愣:“你会帮忙,对不对?”
  袁拂低声道:“孙荞,相信我。”
  两人回到船中。江雨洮脸色苍白,嘴唇青紫,正裹着初四的外衣瑟瑟发抖。他虎口的伤口变黑,初四用手一挤,血液粘稠得几乎流不出来。
  这湖虽然位于沉青谷深处,但却极长极阔,好像有人在狭窄深邃的峡谷里倒了一汪永远排不尽的水,倒映同样狭长的黑天与星辰。小船前后挑着灯,如浮在夜空中,沿着星路往前滑动。
  朋儿见江雨洮情况着实不对劲,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药丸子。半死不活的江雨洮多了几分精神,盯紧袁拂。孙荞给两方各自介绍身份,袁拂此行代表袁氏镖局来参加“仙衣诞”,他身后两个随从不认得孙荞,更不认得眼前多余的几个人,始终黑着脸,一言不发。
  袁拂:“这是孙荞,镖局重要之人,入谷后务必护她周全。”
  江雨洮遇到不搭理自己的人就愈发精神:“你俩是叔嫂?”
  袁拂:“对。”
  江雨洮:“那你怎不喊她嫂嫂?”
  袁拂扭头问朋儿还要多久才到岸,江雨洮得不到回答,又无法吸引袁拂注意,只好咬着牙跟孙荞嘀咕:“你提防他!”
  隐隐的,漆黑的湖面尽头出现了光亮。
  十余位修长的沉青谷弟子立在码头,个个身着白衣,脸上覆盖同个式样的树枝面具,手中提着闪动幽青色光芒的小灯。靠岸的船只中鱼贯走出其余门派之人,一艘船分派一个提灯弟子,领着各个门派分别钻入密林。最后只剩孙荞一行。
  袁拂当先走下船,亮出袁氏镖局的信件:“都是镖局的人。”
  一位提灯的弟子看看信件,又看看袁拂:“袁氏镖局应当只来三个人。”
  袁拂:“还有一位是我的结拜妹子,生了病。”
  弟子当即了然,与朋儿低语几句后,抬手放行。
  几个人从这弟子面前走过,江雨洮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。他中毒后十分虚弱,全靠初四搀扶才能走动,他没精神维持好脾气,虚弱地发怒:“干什么!”
  被握住的那只手上,正巧戴着从断肢上剥下来的黄玉戒指。
  朋儿几步上前,抬手掩住那颗戒指。“他没问题,放他过去。”
  那弟子与朋儿对峙片刻,最后松手。一行人跟随另一个提灯的弟子沿着林中木道往前走,孙荞回头时,看见余下的弟子全不动弹,包括朋儿在内,都静静地注视他们的背影。
  夜路漆黑,就算凭借小灯,也难以察觉自己正走在什么样的道路上。孙荞牵着小寒慢慢往前走,心中难以抑制不安。或许是因为见到了袁拂,或许是因为身陷如此陌生的境地,她只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黑暗之中,茫茫然,找不到一处落脚点。
  虫鸟的鸣声,冰冷的夜路,头顶枝叶缝隙中偶尔窥见的月色。他们沉默地随着提灯弟子往前走,孙荞忽然听见了一种异于人间的声音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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