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4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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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堂中的烛火亮起,成之染坐在案前,周身几乎要麻木了。雁鱼灯爆了个灯花,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。她扯过案头的黄纸,笔尖悬停了许久,到底没写下一个字。
  “备辇。”她重重掷笔,赫然起身时广袖扫过,烛火在满室跳动,如同鬼魅的虚影。
  宫道两侧的杨槐在凉夜中轻响,虎贲甲士的炬火更迭缭乱,惊起一丛又一丛寒鸦。
  零星的寒露落到成之染颊边,又直直地滴在她心口。她数着一年又一年母亲的忌日,她那个阿弟又何尝不是,十五年来,她始终记得,他也从未忘记。
  她不由得失笑,这些年所谓的手足情谊,又算得什么?
  璿仪殿门外的宫人惊慌失色,望着面沉似水的太平长公主,在阶前跪倒了一片。
  殿门转动时吱呀作响,不知何物被声响搅动,昏黄灯影里起伏扑簌。
  成之染踏过满地符纸,素履在碎屑上拖出蜿蜒血痕般的纹路。烛火和月光交相辉映,照亮了檀木人偶下方的玉圭。
  “先妣文献皇后”六字以银粉题写,连同朱杳娘的名字,比人偶上的礼衣还要刺眼。
  成昭远盘腿坐在香案下,一身素服已扯得凌乱,还裹着从殿中撕下的素纱帷帐。
  “成昭远。”
  数十盏长明灯随夜风晃动,将成之染的影子投在灵位上。
  成昭远侧首仰望着她,腕间五色丝还缠着半截符纸,被手掌压在冰凉的金砖上。他看见对方腰间悬着把长剑,剑鞘黑沉似水,刻着八宝缠枝莲纹,正是魏帝从前赐她的太平剑。
  “阿姊,这是大不敬。”他幽幽说道。
  成之染赫然拔剑,广袖翻飞间将香炉扫落,灰烬倾泻而下,裹着尚未燃尽的符纸残片,随铜炉当啷坠地声惊飞四散。
  “阿姊难道连死人都肯不放过!”成昭远猛地扑到香案上,将木偶和玉圭护在身下。木偶血红的眼睛从他肩头望来,直对着成之染的目光,似是哂笑。
  成之染一剑将香案劈裂一角,喝道:“她死有余辜!”
  成昭远身子一颤,抱着木偶和玉圭瘫坐在地,衣袍沾满了香灰余烬。
  小窗忽而被凉风吹开,满殿素幡猛烈地抖动起来。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心口,道:“我就是余辜,你杀了我啊!”
  第397章 贪狼
  “你以为我不敢?”成之染踢开滚到脚边的铜炉,剑锋指到他胸前,“你父亲尸骨未寒,你竟然在此私设灵位,你如何对得起他!”
  月光从眼前偏移半寸,照亮剑刃上残存的木屑。成昭远微微抬眼,望见对方眸中不加掩饰的怒火。
  檐下铁马叮叮当当地乱敲起来。他伸手抓住剑刃,任由掌心拉出纤细的血线,滴在金砖上与香灰混杂。
  “父亲不肯给我的公道,难道不准我自己来求吗!”成昭远眸中含泪,恨恨道,“阿姊倘若当真视我为手足,为何连这点心愿都横加阻拦?”
  “你这点心愿?”成之染试图将长剑收回,可对方死死抓握着,血滴染红了利刃,她终究不忍,切齿道,“你明知朱杳娘杀了我母亲!她害得张娘子一尸两命,吴氏和五郎也险些命丧她手!似这等丧尽天良的毒妇,你还念着她什么?”
  玉勾云纹灯冷不丁倾倒,灯油从香案滴下,在地上凝成泪痕。
  握着剑刃的手卸了力气,成之染抽回剑尖,划过歪斜在地的紫衣人偶,眸中闪过一丝怨愤:“成昭远,你到底有没有心?还是你的心,跟朱杳娘一般黑!”
  “是她生了我,我不念着她,谁来念着她!”成昭远仰头癫笑起来,腕间五色丝被鲜血染透,粘成污浊的一团。他望着成之染,那笑容好似啼哭:“你父亲不肯给我母亲名分,这名分只有我能给!我等了十五年,整整十五年,等到我母亲早已骨枯黄土,才等到今日做这个皇帝。谁想到这皇帝竟如此不堪……”
  剑锋擦过帝王耳际,斩断的发丝飘到香灰里。成之染的手在抖,陇外风雪都未让她如此颤抖:“你还知道自己是皇帝!你整日荒嬉无度,半夜又在此发疯,心里只有那一个名分,哪里还装得下苍生百姓?”
  窗外一群寒鸦呼啦啦飞过,振翅间月影斑驳。成昭远面容了无血色,仿佛被月光浸染得彻底。他枯笑一声:“朝廷那些事,阿姊不是做了吗?哪里还轮得到我!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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