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辟珠记 第143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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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这跟我来的时候不一样,一路日夜兼程急行军,路上要换许多次马,我可舍不得活活累死庐山公。”宝珠反问道:“阿兄不也没带上玉勒骓吗?”
  李元瑛笑了笑,目光落在远处:“是,我也舍不得她死。”
  在于夫人搀扶下,他登上马车,与妹妹一行悄然驶出幽州重镇。一个时辰后,精神抖擞的幽州刺史,“韶王”开始了新一天的政务。
  夺嫡,首先本人要回到权力中心。有唐以来,从未有哪个身在他乡的皇子能成功继位。
  路途遥远,即便是身心康健之人,一路奔波也相当艰辛。为确保多病的李元瑛能平安抵达长安,二位乳母想方设法铺陈马车。在车轮外裹上厚厚的毛毡,车厢内铺设多层锦衾,即使途中快马疾驰,也能保障他在车内安歇。
  宝珠去幽州路上由人保护,原路返回,却要亲自规划路线,率领侍卫护卫兄长。寒梦历历来时路,渐见云开见远山。转眼间,一个月匆匆而过。
  让寒衣单薄的贫民厌恶的严冬终于过去了。又是一年春回大地,遍布长安城的槐树开始冒出翠绿嫩芽,万象回春,欣欣向荣。
  大明宫内却是一片萧森之气。
  皇帝大限将至,这是众所皆知的秘密。每一个帝王都号称真龙天子,传国玉玺上刻着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,到头来却与凡人寿数没什么不同。
  无论朝臣如何劝谏,皇帝都迟迟不愿册封新的太子。最近一些日子,他甚至从门下省符宝郎那里将印玺收了回来,随时带在身上。尝过权力滋味的人,哪怕临终也不愿将自己手中的大权交出去。越是临近死亡,就抓得越紧。
  寝殿内烟霭缭绕,灯影忽明忽暗,如蓬山幻境。方士们用檀香在地板布下复杂难懂的法术符咒,以防止鬼怪侵扰。常年的焦虑与恐惧,以及丹药的侵蚀,终于拖垮了他的体魄。
  皇帝沉疴难起,躺在御床上喘息着,思考着。
  他曾立过长子为太子,可李承元却胡作非为,倒行逆施,令朝野上下厌恶鄙夷;他也曾对聪慧贤能的次子李元瑛寄予厚望,可一句“串去中直传天下”的谶语打消了他传位的意向;三子李元侪为人愚笨鲁莽,难堪大任。其余诸子,年纪尚幼。
  他曾经还有一些孩子,男孩儿、女孩儿,统统死在了那场让他意外得到皇位的兵变之中,如今连名字和模样都记不清了。
  最终,应该是掌军宦官挑选一个令他们满意的人选吧。那种荏弱温顺,易于掌控的类型——就像他自己。但那都是他往生后的事了,闭眼之后无关痛痒。
  “来人……”皇帝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。
  他不渴,也不饿,只是浑身难受,需要施展那无所不能的神奇力量,用无所谓的罪名,惩罚一些人,令另一些人瑟瑟发抖,以此来获得些许回光返照般的精神抚慰。
  这一个月内,他杖毙了十多个贴身伺候的内侍。喜怒无常,恩威难测,是帝王独具的权能。这权能比丹药更令人上瘾,欲罢不能。
  空荡荡的寝殿回荡着他浑浊干涸的嗓音,但无人应答。
  “咳咳……来人!”皇帝又喊了一声。怒意陡然升起,他打算再处死一两个人,惩罚他们的迟缓愚钝。
  一抹红影迈入寝殿。
  她迈着优雅的步伐,轻轻松松跨过了驱邪用的香药法阵,血色罗裙随风摇曳。
  石榴裙。
  皇帝浑浊泛黄的眼瞳缩了一下。他分明已经严令禁止过……
  穿石榴裙的美丽女子已经走到近前,云鬓高髻,天姿国色,普天之下,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及得上她半分光芒。
  “辨真?”皇帝喃喃叫了一声。
  她没有回答,仪态万方地落座于御床边,沉默地望着他。
  八年时光,皇帝用尽一切手段想要祛除这个女子留下的阴影,可此时此刻,她还是这样旁若无人地来到了身边。
  奇怪的是,他却没有感到害怕。或许是因为她并非想象中的浴血厉鬼,依然保持着生前光艳动人的模样。
  “辨真,你瘦了。”皇帝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临终幻象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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