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辟珠记 第101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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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巷子尽头是一家赁驴的店肆,院子里臭烘烘的,拴着四五头驴,墙角堆积着劣等鞍辔和喂驴的稻草。店主倒毙在室内,除了一条不停吠叫的狗外,店内再无其他活物。
  韦训一进屋内,眼神瞬间直了,墙边散落着几件不该属于此处的精致衣物:是宝珠今日所穿的襦裙,以及贴身的袔子与亵裤。连同装着瑞龙脑的香囊一起,被丢弃在肮脏的夯土地板上。衣衫上还残留着香气,她就这么被赤裸裸地掳走了。
  窗户虚掩着,韦训伸手推开,发现此处直通南市。
  窗外车水马龙,熙熙攘攘,放眼望去,上千间店铺和数万民众拥挤在这两坊之地上。南市以外,是拥有一百零三坊及五十万民众的洛阳。一个人消失在一座巨型城市里,就如同一滴水流入了大河。
  一阵眩晕袭来,韦训耳鸣不止,背着十三郎缓缓跪了下去。
  他感到强烈的窒息。恍惚之中,四面八方的门窗开始涌入污泥,沉重浓稠的黑色泥浆不断上涨,钻进七窍,没过头顶。此非人间,他即将被吞噬进地底黑暗之中。
  眼前洛阳街市的繁华景象渐渐扭曲变形,与洪水过后、淤泥淹没大地的荒凉重合。怀抱被丢弃于此的衣物,韦训终于切身体会到陈师古当年的心境。遍寻不得的无助,穷途末路的悲凉,刻骨崩心的恨意……原来竟是这样的感受吗?
  脑海中诡异地响起一阵他本不应该听到的凄厉声响——
  那是远在他出生以前,距此地万里之遥的岭南灵水河畔,陈师古那似人非人,似鬼非鬼的绝望啸叫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
  日暮烟波掌一共十三式:一见如故,莫逆之交,镜花水月,乐极哀生,鱼沉雁杳,音问两绝,无迹可寻,石沉大海,摧心断肠,幽明永隔,残灯斜阳,饮恨余生,黄土一抔
  第167章
  夕阳西斜,天光尚未完全消退之际,洛阳城上空陡然窜起一束银白色的烟花。这烟花异乎寻常,飞得极为高远,发出一阵悠远而尖锐的哨声,在云端滞空许久才炸裂开来。
  洛阳城的居民都知道今夜有烟火表演,然而惯例是入夜之后才点火,如此方能显得火花光芒耀眼,颜色艳丽。如今天色还没黑透,便有人点燃了一支,不知是谁这么迫不及待。
  而且表演向来是在天津桥附近举行,方便聚集在城西南的宗亲贵胄观景,不知为何,这一支烟火是从慈惠坊发射出去的。
  民众虽然心中存疑,但绝大多数人仅是抬头瞧了一眼,随即低下头继续操持自己的生活。唯有个别特立独行之人,带着几分好奇与狐疑仔细辨认后,一个接一个向着烟花绽放之地汇聚过去。
  许抱真看到召集令时尚在洛阳城外,等赶到城边,暮鼓敲过,城门已经关闭了。他索性甩下徒弟,趁着夜色渐浓,独自越墙进城。
  琶音魔拓跋三娘、鬼手金刚邱任二人在城内谋生,最先抵达,各自在东倒西歪的家具里面寻了凳子坐下。
  拓跋三娘从发髻上拔下骨耳挖簪,正跷着脚剔耳朵。素麻破裙下穿着一双红绣鞋,烛光下格外鲜明夺目,瞧着十分诡异。
  洞真子环顾左右,没瞧见发布召集令的青衫客,便开口问道:“老七呢?”
  三娘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,片刻后,漫不经心地道:“谁知道呢,许久没有见过了,色字头上一把刀,许是被哪个伤心人打死了。”
  邱任嗤笑道:“她那个孟浪德性,又不肯好好练功,早晚出事。有些人的绰号是浪得虚名,绮罗郎君是实打实浪的虚名。倒是可以赌一把她会死在债主手上,还是死在前任手上。”
  拓跋三娘上次输掉重金,摇头拒绝:“赌不得,风流债要怎么算呢?”
  许抱真没有接话,心道早晚死在外人手上,不如先捅死她算了。
  过了一会儿,执火力士罗头陀也到了,眼看没有坐的地方,将锡杖插在院里,伸手把门前两个石鼓抱进屋里当凳子。
  拓跋三娘不满地问:“死小鬼又有什么事?这师门召集令只在师父死前用过一次,最近一个多月,倒反复点燃过两回,他当这是烟火表演?”
  罗头陀说:“我猜他把骑驴娘子弄丢了。”
  那一夜巡城盛典,他亲眼见到小姑娘在宝车顶上扮演观音,韦训陪伴左右。今日又见这室内的状况,便有了七分把握。
  许抱真露出厌烦的神情:“庞六丢了新娘发召集令,韦大走失了相好也要召集,难道我们成天无所事事,就等着谁丢了女人帮着跑腿吗?”
  室内一片狼藉,任谁都能看出发生过冲突,拓跋三娘望着室内东倒西歪的家具,以及散乱的箭矢,缓缓道:“这事倒有些奇妙,你们觉得中原哪个高手有能耐从青衫客手上夺人,还是说,他被一群高手围攻了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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