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辟珠记 第98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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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大殿内几个比丘尼竭力维持秩序,其中有一名面带苦相、身材瘦小的中年尼姑,无视众人坐在墙边入定。她身着灰色僧衣,神情严肃,看样子就是长秋寺的主持断尘师太了。
  终于排队到大殿门口,宝珠抬头仰望,一下子愣住了。
  只见观音像头戴莲花宝冠,偏袒右肩,带白玉臂环,颈项挂着一串七宝璎珞,手持净瓶和柳枝,衣袂当风,面容极美。
  宫中内道场所藏的武后画像都是她中年至老年时期的模样,画像中的她方额广颐,龙睛凤颈,威严端庄。而这莲座上的赤足观音虽同样方额,五官却有妩媚动人之态,容雍华贵,眉目含情,宛如一位世间罕见的绝代佳人。
  看清观音的容貌之后,宝珠心头猛地一震,忍不住瞥了一眼韦训,后者心领神会。
  这尊菩萨像的首饰、衣装、神态都与蟾光寺壁画上的观音极为相似,只是法身塑金,看不出指甲是否染红。即便韦训从未见过贵妃,也能联想到二者之间的关联。
  宝珠忆起母亲在世之时,节日晚宴上偶然作这般打扮,宫人崇敬礼拜,奉若神明,皇帝爱称她为观音娘子。这尊佛像面容绝美,体态婀娜,虽五官有些差别,但容光风度神似她当年。长秋寺观音的盛名已经流传百年,母亲去世时春秋不过三十七岁,难道天下竟有这般巧合?
  她沉思不语,继续打量,莲座上除了丰盛的贡品和香炉,还摆着几个三彩陶俑。人俑塑成童子模样,面容清秀,憨态可掬,甚是惹人喜爱。
  十三郎双手合十拜了拜,嘀咕说:“这位菩萨不仅是药师观音,还兼任送子观音吗?”
  旁边有个老妇听见,见这小沙弥眉目端正,亲切可爱,便和蔼地对他说:“这可不是求子用的人偶,而是历届观音奴的化身。你瞧这莲台上的人偶有六女一男,倘若是求子,那不应该摆满男娃娃吗?观音奴巡城之后,身份就与凡人不同了,化身成为侍奉观音的童子与龙女,供奉于此处,同受人间香火。”
  佛教教义之中,观音与其他菩萨一样,原本并无性别之分,前朝的图画造像还有不少蓄须的造型。佛教在中土广为流传之后,为穷苦百姓带来心灵慰藉,其中妇女所受苦难尤为深重,便期望有一位具备母性慈爱光辉的女性菩萨保佑自己。
  在信徒广泛的渴求之下,女相观音越来越多。扮演观音的观音奴有女有男,女多于男,正是这一心态的体现。
  宝珠数了数陶俑,问道:“这里有七个人偶,我听说巡城是洛阳自魏晋以来的传统,难道只有七名观音奴参与过吗?以前的人偶哪里去了?”
  那老妇支支吾吾地说:“多年以前,是抬着这座观音像巡城,只是那一年……” 她说到此处,突然噤声,趴在蒲团上磕头去了。
  宝珠在人群拥挤之中,只觉胸闷气短,心烦意乱,遂向着大殿边缘缓缓走去。忽然瞥见刚才在角落里入定的断尘师太站了起来,与两名男子争论着什么,其中一人,正是昨日在金波榭遇到的行会首领申德贤。
  第161章
  三个人在大殿角落里交谈,只听申德贤说:“……今年水灾旱灾不停,城外饿死多少人,满城的信众只盼着神佛护佑,超度亡人,怎么可能……”
  断尘师太说:“这事本来就不合法度……传统的巡城是什么规矩……别人忘了,老尼可没有忘。”
  申德贤说:“不要太拘泥遗风旧俗……再说当年……无论什么法度,总得有个开头……过几年,新的就变成老传统了……不说满城百姓,师太舍得让这些来长秋寺参拜的信徒失望吗?”
  断尘师太冷冷地哼了一声:“你以为我是贪图香火供奉的那种人?”
  申德贤说:“师太自然超尘脱俗,视金钱为粪土……行会几百个人,拖家带口上千张嘴,都是要吃饭的呀!”
  断尘师太似乎不太擅长争论,看向另外那名男子,问道:“曹帮主怎么说?你也是升仙家。”
  那人后背朝外,腰间别着一对双短刀,听到断尘师太的问话,扭头望向观音像的方向,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:“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了。”
  殿中人声喧哗,宝珠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,但她眼神极佳,看见那人的侧脸,左眉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宝珠心中狐疑,情不自禁拉住了韦训的手。
  韦训察觉不妥,立刻回握住她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  宝珠指着殿角,皱着眉头说:“这眉上有疤的男子曾经在新中桥上跟我搭讪。我怕是恶人,按照你教我的那样说了,他就走开了。结果后来……”
  后来被伪装孕妇的恶人给骗走了。韦训起疑,不知此人跟那群人贩有何干系,回想起她差一点儿就被拐走,心中恨极,冲殿角那三人瞪视过去。
  那男子和断尘感到一股无遮无拦的冷冽杀意袭来,这两人均是身负武功,未见敌人身影,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。男子扭身后退,举掌格挡,断尘则从宽大的僧袍中抽出一柄拂尘。唯有申德贤不明所以,惊慌失措地东看西瞧,一脸茫然。
  青衣人的冰冷视线穿越人群,利剑般直指殿角,二人知道来者不善。此处人多,不便施展,几人互相递了眼色,从后门绕了出去,来到僻静的后殿院落。他们各自有手下弟子门人,见首领走了,也跟了四五个人过去。
  气氛紧张,双方剑拔弩张,众门人不知他们有什么仇怨,对方只是两名少年男女,断尘等老前辈却严阵以待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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