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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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裴深一遍遍地麻痹自己,而每个深夜,他都感到自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,属于庞幽的那部分被包裹在名为裴深的躯壳下,因为久不见光,早已腐烂发臭,但他却只能忍着。
  从小到大,裴深从未有过一日放松,即便是在加冠礼那一日,阮云夷带来许多好酒为他庆生,裴深多喝了两杯却仍是紧咬牙关,不肯多说一字。
  迷迷糊糊之际,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很轻,不像是一个人,倒像是一张悬在半空的皮。
  只是还没等裴深彻底醉倒,忽然间巴纳姆说的话已经响彻他的耳畔:“你要控制住自己的心。”
  一瞬之间,裴深就仿佛给一盆冷水浇醒了过来,他盯着黑暗中的穹顶,口中泛起一种奇异的苦涩腥气。
  不久前,他刚刚收到了他的第一个任务。
  制造天火和妖书,逼迫大陇皇帝将阮云夷送去北境。
  通常来说在收到密信后,裴深都会将它烧了,但这次不知为何,裴深却只是将那信撕成了千万片,然后生生吃了下去。
  在加冠礼的那个晚上,裴深一直没有睡着,他就那样躺在黑暗中,感到那些被他吞下去的秘密,就如同庞幽这个名字一样,在他早已腐烂的身体里不断盘旋,下落。
  契贞的种子最终会在大陇生根,但是他的根在哪里?
  害死阮云夷之后,曹野也会恨他吗?
  转眼间,裴深在大陇播下了属于他的第一颗种子。
  早在来大陇之前,巴纳姆便教过他各种矿石的辨认之法,巴纳姆大多精于此术,甚至能造出遇热流血的矿石,寻常工部所用五金对于裴深而言并不陌生。
  来到大陇这些年,裴深也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会因面对仇人就紧张得吃不下饭的孩子,在工部时,他花了足有半年时间,在每一次炼制中都留下了大量需要被丢弃的矿石废渣,其中一些与硝石和硫磺的模样很像,只不过过去从未有人在意。
  天火发生之前,裴深从炮子库里运走了大量真正的硝石和硫磺,让他的同伴暗中铺设,他知道,不久后,曹野和聂言都要进宫面圣,一旦在此时引燃天火,此事看上去便像是一场针对曹家的阴谋,就算是矛头直指工部,皇帝多半也会因为多疑,不会真的细查炮子库。
  而裴深要做的,不过是在第一时间上报上假的数字,然后再在皇帝二次盘查前,将那些过去被他留下的残渣填进仓房不易被开包检查的底层。
  日后,待到皇帝彻底打消对工部的怀疑,裴深便可以再想办法将这些残次品替换掉。
  一切都很顺利,裴深本也没有打算要直接炸死聂言和曹野,只是他却没想到,爆炸威力远超他想象,竟是直接震碎乾清宫,而曹野为了救下皇帝昏迷不醒,反遭聂言利用,逼死了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的曹嵩。
  一夕之间,裴深想要手刃的仇人就这样死了,待消息递到裴深这里,他心中却是怒火滔天。
  曹嵩怎敢就这样死了?
  这些年,只要一想到母亲在生产时因为血崩而死在冰天雪地里,而父亲明明有一腔抱负却被中伤成了罪臣,裴深就恨得牙痒。
  这些痛苦……曹嵩还都没有品尝到,他怎敢死!
  裴深心中满是愤恨,但偏偏又无法表露丝毫,于是,他马不停蹄地炮制了妖书,连着几日在外奔波,好让自己无暇去思索这些无解的问题。
  巴纳姆曾经传信给他,让他不要急于动聂言,毕竟在曹嵩之后,他定是下一个首辅,再加上他笃信鬼神,未来说不好还有利用的价值。
  这道理裴深又怎会不明白?
  只是这些年来,他本就是一直靠着仇怨滋养才能扮作是人,可如今曹嵩死了,聂言又不能动,下一个任务不知何时才来,裴深的心气一散,眼看就要披不住这张皮,正是焦躁不堪,结果就在这时,府上家丁来报,曹野醒了。
  一瞬之间,原来还满心愤懑的裴深忽然就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冷静了下来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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