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章快乐的苏格拉底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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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也有自己的盲区,这一点是她过了很多年才认识到。
  “我们从来没谈过关于钱的事情,对吗?”她问。
  江燧想了想,确定地点头。
  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在为钱发愁,去游戏厅打工,或者帮人打架追债,由此结了仇人受伤,去医院也得花钱。上大学更是了,也要花钱。他高考完的暑假进了珠海的一家电子厂干了两个月,才买了第一台笔记本电脑。
  “这就是我不知道、以为不重要,但其实很重要的事情。” 她说。
  世界从来都是那个世界,但是人们如何理解和阐释这个世界的方式是千奇百怪的;但也正是这些方式,分割了人群,定义了“我们”和“他们”。
  她不觉得自己为钱发过愁。
  钱虽然不能买来自由,但自由却常常为了钱而卖掉。
  “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被压抑的、受限的。”她轻声说,“但那种受限,是精神和情感上的,不是生存上的。”
  “所以,你觉得很愧疚?”江燧接了她一句。
  她有些震惊于他的敏锐,沉默点头。
  江燧目光很深地望着她:“但那些问题也很重要。”
  当然。
  人为什么要活着,活着的意义是什么,人应该成为什么……
  天哪,太重要了,为了回答这些问题,人们应该已经写了超过一万本论着和故事了吧?
  但时之序读再多的论着和故事,也只是愈发意识到自己看待世界的视角多么有限。她是女人,不是男人;她是独生女,没有弟弟;她成长在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城市,没有初中辍学;她成绩不错,所以没有被霸凌也没有被老师打过;她没有爸爸(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);她几乎没有妈妈……
  她的时间是有限的,智慧是有限的,知识是有限的,甚至连道德能力也是有限的。她不是上帝,上帝已经死了!
  可她还是渴望相信一点什么。因为,怀疑太痛苦太沉重了,自由太孤独太无垠了。
  沉默了很久。
  江燧的脸突然凑过来,动作很轻,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,开始说:
  “我妈妈自杀之前,我一度以为她已经完全好了。”
  时之序屏住了呼吸,没敢插话。
  他讲起小学的时候,黎慧敏被江涛踹断叁根肋骨,断掉的骨头插进肺里,差点丧命。这样程度的家暴大概有过叁次,直到江涛死掉。
  “她一直硬撑着没有精神崩溃,但江涛一死她就病了。很奇怪吧?”
  有天晚上,她说不寻死了,要学做奶油蛋糕,去了蛋糕店当学徒。就这样慢慢好转,可几个月后,社区打电话来说:人没了。
  “邻居闻到煤气泄露的味道,开锁之后发现……她靠在厨房墙边,已经没了气。”
  时之序没有说话,只是慢慢伸出手,握住了他那只微微发抖的手。
  江燧望着她,眼眶有些红了,但声音很坚定:“活着一定要有多么高尚的意义才值得吗?”
  “我妈妈她是绝望了,或者她有很多愤怒。真正击溃她的不是江涛对她做的事情,而是她后来意识到,没有人在乎一个男人揍自己的妻子是多么恶劣的事。因为没人在乎,所以她受的苦没有任何道理和原因。她受不了这个。”
  “但是她也想为了学做蛋糕而活着。那也是真的。”他低声说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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