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泽靖 10.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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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戴上耳机,devics的歌在上次中断的地方继续播着。
  这个乐队是在周远洋那儿知道的,之后就喜欢上了。高考前有一阵子,我和周远洋在各自的房间里复习功课,都开着房门。音乐就从周远洋房间里的音响传出来,这样我也能听见。
  也许情绪的黯然不只是因为过去和在监狱里的父亲,也因为我的贪念。从开始时偷偷和周远洋在一起的刺激和激动,变成了现在偶尔的埋怨、不解。我在想我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。
  我们在一张又一张专辑的旋转中赤诚相对。那阵子听的最多的是thejesusandmarychain,thevelvetunderground这些老牌乐队,我们都非常喜欢loureed,他戴着墨镜,穿着黑色紧衫唱「i'mwaitingfortheman」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最迷人的情人。
  我们也在那个时期疯狂爱上了日本昭和时期的流行音乐,我最喜欢放具岛直子(naokogushima)的老歌,周远洋则最喜欢那个叫做1986omegatribe的四人乐队。
  做完爱的漫长的时间,我们继续听音乐,或者看影片,聊着那些演员和情节,荒谬或令人惊讶的节点。还有书,书里提到的奇趣妙闻,包括一个未知的旅行地,一种难以接受的香料,可怖的末日情形......
  但我们唯独不谈自己以前的故事。
  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对周远洋说:「其实你应该去做音乐,而不是学医。」没想到他当时没有接着打趣,而是沉默了下来。
  「小时候乱说的梦想而已,我自己都没当真」。
  「你可以去试啊。」
  「算了吧,我不想因为这个和我妈吵。」
  周远洋无所谓地笑笑。那一次我突然觉得我触碰到了他的某种恐惧。
  我才想起高中时代,有次在政治课上,政治老师讲得很投入,随口讽刺一个同学的答题写得毫无逻辑,竟然把治理国家比喻成弹钢琴。
  「治理国家的好坏和一场钢琴演奏的好坏一样,评价自在人心。」
  老师不无讽刺地说:「国家政治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幸与不幸,但钢琴、音乐,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,没有普世性。」
  班里的同学们都没有太多反应,低头在课本上划线,记录。周远洋却一直仰着头,盯着那位老师。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,所以老师就问起他:「周同学,你有什么问题吗?」
  「嗯......为什么?」周远洋问。
  「什么为什么?」
  老师也没摸到头脑。
  「为什么可有可无,钢琴,美术,音乐,这些东西。」
  所有人都盯着周远洋,他的脸很红,但语气算是很诚恳的,并没让人觉得他在故意冒犯。
  我当时想,如果换一个学生这样提问,老师可能已经让他滚出教室了。
  「也不能说完全可有可无,只是这个......艺术没有实际的用处啊,」老师拿出一副劝导的姿态,「我是觉得我们在面对政治时,格局应该大一些。」
  周远洋没再反驳,但看得出来他没有接受老师的答案。
  晚上回到家之后,我们聊过这件事情,周远洋说他是忍着嘲讽提问的。我的建议是没有必要去和老师较真,他只是教授考试题目的答案,而不是为了提供真理。周远洋说自己倒是愿意瞭解,是不是大部分人都那样想。
  我想,周远洋本身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。
  他的房间里摆着他从小就学的钢琴,他考过了业馀八级,但是因为学业没能继续下去。他的卧室里放着成打的cd、淘来的磁带。他的耳朵里随时塞着ipod耳机。
  一起吃宵夜的时候,周远洋经常问我关于画室的事情,而且听得很仔细,时不时地会问他一些问题,比如素描考试的考题,还有水粉顏料和水彩的区别。
  一开始,我还以为他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,他成绩很好,就和每一个成绩太好的学生一样,他也形成了一种对智力的追求高过艺术的气场。况且舅妈也说过,周远洋的志愿就是去医科大学,以后能在大舅的私立医院工作。
  周远洋从来都是默默微笑,没有一句辩解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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